回忆也是生活
人的一生总是在回忆往事和追逐梦想中度过
那是五年前的事了，深秋时节，我又一次回故乡看望父亲，这是我近二十年来的必修课，无论他身体如何，无论我工作与否，无论我身在何处，即使8年前全家移居上海需要开车公里，我每月必定去看他，我习惯了回去，他习惯了每月那个时间段盼我，更何况此时老人家已病得不轻，85岁的老人每天都在和病魔作斗争。已是下午三点多了，按惯例我今天该回上海的，父亲一次次看着我，意思是催我可以动身了。我注视着他期盼的目光，走过去拎起他的耳朵告诉他：今天我不回上海。老人家闻言脸上立刻露出笑容，本已很不灵活的他居然马上走向卧室开始整理床铺。他知道，只要我说今天不回去必定晚上要与他同睡的。老人家的身体是一月不如一月了，多年的脑梗，严重的脑萎缩，加之神经性耳聋，不仅使他的行动越来越迟缓，连言语也是常常不知所云，尽管现在医疗条件越来越好，在为他治病方面我们做儿女的也是毫不吝啬，但每每看到他蹒跚的脚步、佝偻的身影、迟缓的动作、胡乱的言语，我们做儿女的也只能默然长叹。医生告诉我，他已有老年痴呆并发症。然而，老人家只要一看到晚辈们来看他，无论是谁，他都能叫得出名字，并表现得异常兴奋，一遍遍唠叨晚辈们少年时的糗事。今天，当我说不回上海时，他的眼神立刻放出光来，言谈举止仿佛是正常人。夜幕还未降临，他已早早上床，他知道，今晚我照例会睡在他的脚这头。乡下人睡得早，天一擦黑我也上了床。他见我上来，立即照例拼命往床里面挤，我一次次拉他要他往床中间睡，但他就是要把自己倦缩起来，把床的大部分让给我。他清醒时曾说过，你城里住惯了，乡下床小。我对他说，今晚起不允许你往床里面挤，否则我也不睡，他还是不答应，于是我拿把扇子往床中间一放“命令”他：今晚你必须睡到这里，他笑笑算是答应了。躺下不到十分钟，我便响起了“鼾声”，没想到的是，他以为我睡着了，居然动作轻轻地把我的身体往床中间拉，悄悄地把薄被盖在我身上,我一动不动,任他用干瘪的老手在我的脚心抚摸,黑夜看不到我的泪水在流,我亲爱的父亲,我也是当爷爷的人啦,对您的爱,儿子是报答不尽的了,唯一的心愿是期望您老多活几年!我出生在茅山老区一个十分贫穷的家庭,从记事起就是在饥饿病痛中度过的。十岁生日那天正是秋学期开学的日子，我才被村上几个年轻人连拖带抱强行送进村头设在那座破庙里的小学上一年级。在我离开家乡去南京读大学前，在我的印象中，父亲整天就是在外劳作，和母亲一起千辛万苦想方设法把我们7个子女的肚子填饱。回忆从少年到老年，父亲对我的教育就是两句话，一是“好好读书”，于是我从入学起便发奋读书一直读到我们那个年代比登天还难上的大学。二是工作后“公家的钱不要拿”，于是我在外闯荡四十多年没敢贪公家一分钱。这些年因他生病，我在他身上花的钱越来越多，每次回去他总是问“你这些钱哪来的？”我告诉他：“老爷子，这钱都是干净的，我想拿公家的钱呢，但没机会呵”。他笑笑道：“这就好！”今年7月31日，弟弟来电话说老爷子又危险了，我连夜驱车多里赶回乡下。一月不见，老爷子明显体弱多了，但他见到我仍然露出笑容。然而，天不假年，九月一日，当他的重孙辈们开学的那一天，更是他九十周岁生日的那一天，老爷子在众子女悲痛的眼前，在我的怀里平静地告别了这个世界，去天堂和母亲相聚了。我睡父亲脚这头，成了我这辈子最奢侈的梦想！作者：秋云飞，本名姚庚荣，江苏金坛人，原常州日报理论部主任。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